看著直升機轟鳴著遠去，王大富不由咽了口唾沫，“周少，這，這是哪路的神仙啊。”

周泉北點燃了一根煙，緩緩吐出了一口長氣，看了王大富一眼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徑自走向了前面的車子裏。

京師，玉泉山，張府。

馬上就要到12點了，新年的鐘聲即將敲響，孩子們歡快的在院子裏跑來跑去，有幾個調皮的小男孩，甚至跑到了角落裏放起了鞭炮。

但在大院門口裏面，七八個穿著廚師袍的大廚，卻是挽胳膊、擼袖子，嚴陣以待，旁邊，一口碩大的鐵鍋裏，已經燒開了一鍋沸騰的熱水。

也由不得他們不這麽賣力，明天，就是老爺子的89歲大壽。

在華夏的文化裏，8和9，都是最為吉利的數字，尋常人家，怕也要大半特辦，更何況，是老爺子這樣的公侯呢。

不過，老爺子早就發了話，為了勤儉節約，此次壽辰，不能大辦，只是邀請幾個熟悉的老朋友，和張家的一眾親朋。

但這東西，說起來是簡單，但底下人，又怎敢當真？

更何況，老張家經過了這幾十年的傳承，就只是親戚，怕也不只百人那。

從昨天一大早，老爺子的大秘，便親自前往後勤部，多調了十幾個大廚過來幫忙。

年夜飯早已經吃過，這些大廚本來已經都去休息了，養精蓄銳，準備明天的壽宴。

但此時，卻是突然有一個消息傳來，大小姐，在深山裏獵了一只野豬，據說，塊頭還不小呢。

老爺子膝下兒孫繞膝，但卻沒有女兒，孫女兒，也只有大小姐這一根獨苗，從大小姐生下來，就被老爺子視若珍寶，簡直是含在嘴裏怕化了，捧在手裏怕摔著。

大小姐也真是爭氣，先是以優異的成績，從國防大學畢業，而後，又被交流到美國西點軍校，充任實習教官。

西點軍校是什麽地方，這些大廚們並不了解。

但聽說，那裏好像出了幾屆美國總統，大小姐竟然能在那裏當教官，想來，那也定然是了不得啊。

不過，在張家，對大小姐，卻還有一個鮮少有人知道的隱秘。

當年，老爺子喝多了，在酒桌上拍了板，跟老爺子的老戰友、老朋友，當年一個戰壕裏的弟兄的嫡孫，把大小姐的親事給定了下來。

如果是良辰美景，英雄美人，那倒也是一段佳話。

只可惜啊，佳話，只是文人幻想中的美好，那位小爺，雖然也在四九城裏大名鼎鼎，不過，卻是惡名那……

大小姐如此優秀，又怎的肯以身侍惡少，這矛盾，也就漸漸衍生了出來。

自從去了美國，大小姐已經兩年多沒回家了，老爺子是盼星星、盼月亮，卻是遲遲沒有音訊。

老爺子也知道那牛少似乎有些不靠譜，不穩當，有時候也後悔，酒後失言那。

但，作為從戰爭年代走過來的梟雄，又是一個炕頭上的弟兄，說出去的話，又怎麽還能收的回來？

更何況，近些年來，牛家雖然在軍隊中沒有太多建樹，但幾個嫡子，卻是鴻運當頭，節節高升，風頭一時無兩，在政界，擁有著非同尋常的影響力。

牛家那小子雖然頑劣，但某種程度上而言，作為牛老爺子嫡長子的嫡出，根正苗紅的長孫，他也算是能配得上大小姐了。

老爺子雖然後悔，卻也沒有太多辦法，只盼望，能在寶貝孫女兒出嫁之前，能好好的疼愛的他的明珠。

可惜，大小姐也隨了老爺子的性子，就是不肯跟家裏低頭，連家也不回了，遠遠躲到了美國。

好在，明日就是老爺子的89歲高壽，大小姐也提前傳回了消息，要回來給老爺子祝壽。

這時，外面傳來吉普車的轟鳴，片刻，一輛巨大的軍用吉普車停在了門口，大小姐的嫡親大哥，張定國從車裏快步跳了下來，“快，來人幫忙。這家夥有點大。”

幾個廚師早就收拾好了工具，趕忙湊上來幫忙，卻正見大小姐從車裏另一側跳下來，不過，俏臉上好像有些淚痕。

“大小姐。”幾個廚師趕忙恭敬對大小姐點頭。

大小姐眼睛有些紅，對他們點了點頭，便直接朝著大院兒裏面走去。

張定國看了她離去的背影，微微嘆了一口氣。

幾個廚師不敢怠慢，趕忙來到了車後，但一看到車後面的這個龐然大物，幾人不由是目瞪口呆啊。

我的老天爺啊。

這，這也忒大了吧。這，這簡直就是野豬精啊。

幾人趕忙七手八腳，費了老鼻子的力氣，才把這家夥弄到了院子裏，開膛破肚，走上流程。

張定國一直在旁邊看著，直到這大家夥連下水也被清理幹凈，他忽然笑著搖了搖頭。

那個小家夥，還真是有意思啊。

不過，這野豬，卻是真的不錯。

一夜很快過去。

老爺子的壽辰，又正值大年初一，張府比平日裏熱鬧了數倍。

從一大早開始，來拜年和祝壽的各色人等，便絡繹不絕。

老爺子的長子，大小姐的父親，現任總政治部第一副主任的張千秋，親自帶著幾個兒孫，在外面迎接客人。

後堂，廚房裏，卻是一陣忙活。

幾個大廚，早已經先試好了料。

這野豬雖大，但膘子卻很少，肉質雖稍顯粗爛，但卻鮮美無比，著實是上上等的食材。

幾人能有幸用此做菜，也真是人生的造化了。

這時，大小姐走了進來，她的臉色已經好了很多，並沒有穿軍裝，而是一身休閑，寬大的毛衣，修長簡單的牛仔褲，勾勒出她近乎完美的身形。

雖然沒有化妝，但容顏已經是傾國傾城。

“幾位師傅，麻煩了啊。這道紅燒肉，你們一定要用心去做。爺爺最愛吃這道菜了。”大小姐柔聲道。

幾個大廚趕忙保證道：“大小姐，您放心。俺們一定拿出百分之二百的手藝來。”

大小姐又親自檢查了一遍食材，這才放了心，裊裊的走到了外面。

這時，張府中堂，老爺子的老戰友，當年的老政委郭老爺子，正陪著老爺子大笑著聊天。

桌上，已經放上了兩杯香茗。

服務人員不敢打擾兩位老爺子的興致，都離得很遠。

“老張頭，聽說你孫女兒弄回來一頭野豬，我可是不管，今兒啊，我可以一定要在這裏嘗嘗鮮了。”郭老爺子根本不跟張老客氣，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椅子上，滿臉笑容。

他老人家雖然是政委出身，燕京大學的高材生，但戎馬一生，他老人家身上，並沒有太多的文人脾氣，和張老爺子，相交莫逆。

張老爺子不由一笑，“我說，老郭啊。我就知道，你這鼻子，比豬八戒的還長。怎麽啦？想起當年咱們在太行山裏獵到的那只打野豬啦？”

郭老也是一笑，“哎呀，可惜啊。當年傷兵太多，豬肉又太少，我都沒吃得上幾口。但那個味啊。哎，真是香。我到現在，想起來，那還是直流口水啊。”

張老不由也是哈哈大笑，“那今天，老頭子我管夠。保你滿意，行了吧。”

兩人說笑間，已經過了十點，張千秋趕忙快步走進來，小聲對張老匯報道：“父親，客人來的差不多了。馬上就能開席了。”

張老不由一笑，“行。老郭，走，咱們去開吃。”

郭老也是大笑，“走著。”

這時，外面的客堂裏，已經是高朋滿座，不乏老百姓只能在新聞上看到的臉孔。

不過，人群卻是被分為了兩波，一邊，盡是些衣冠楚楚的中年人，另一邊，則盡是清一色的軍裝男。

看到張老和郭老同時走出來，眾人不由紛紛起身問好，一邊的政界的高朋還好一點，都比較含蓄。

但旁邊，軍隊系統的高朋，卻無疑要熱烈了許多。

“老首長，小豆子來看您啦。祝您身體健康，長命百歲。”

“老團長，祝您福如東海，壽比南山啊。”

張老爺子不由開懷大笑，不由拍拍這個的肩膀，握握那個的手，這些人，那可都是槍林彈雨裏沖殺出的老弟兄啊。

旁邊，則是一些年輕人，眼見張老爺子走過來，不由趕忙起身，連連問好。

旁邊的大秘在身邊解釋道：“老總，這位是豆司令的孫子，這位是王部長的孫子，這位是……”

張老爺子微微對他們點頭示意，滿面春風。

很快，宴席正式開始，不過，卻是到了“獻寶”的環節。

當然，子輩是無需做這些的，但孫輩，卻是個個使出了渾身解數，只為博老爺子一笑，前程似錦。

“爺爺，這是孫兒前些天收來的古玉，聽說，盤在身上，能驅寒保暖，除濕氣，對您的關節病，有很好的作用。”

最先上場的是長孫張定國，他這禮物一出，不由引來了滿堂喝彩，誇讚不斷。

張老爺子點點頭，臉色卻一寒，“不是說不要破費嘛？為什麽還要這樣？這玉很貴吧？”

張定國忙道：“爺爺，不滿您說，這玉是花了點小錢，足足是我一年的工資。不過，為了您的身體，孫兒就……”

張老爺子還要發火，一旁，郭老卻道：“我說老張頭，你看，牛脾氣又上來了吧？這是孩子的一番心意，又不偷不搶，你這是幹什麽？”

看到郭老發話，張老爺子這才收下了古玉，卻是將張定國罵了個狗血淋頭，張定國縱是委屈，卻也無奈。

很快，幾個孫輩都陸續獻了禮物，當然，都是一些稀罕古怪的東西，不過，卻都是用金錢買來，並不是非常討老爺子的歡心。

這時，輪到了星彩。

星彩恭敬的對張老爺子行了一禮，“爺爺，孫女兒祝您福如東海，壽比南山。只是，我送您的禮物，卻有點特殊。”

說著，星彩拍了拍手，很快，星彩的弟弟，一個只有十三、四歲的少年，端著一盤菜走了上來。

這正是一盤紅燒肉。

不過，與尋常的紅燒肉不同，這盤肉晶瑩剔透，香氣撲鼻，便是離著十幾米外，都能聞到它的香味，眾人不由都伸長了脖子。

星彩笑道：“爺爺，這是我送給您的第一個禮物。不過，這個卻不是我獵到的。雖然我很努力，但它實在太兇了。是我一個朋友拼了性命，才把它制服的。爺爺，您嘗一下吧。”

張老爺子笑瞇瞇的看著自己的寶貝孫女兒，拿起筷子夾起一塊，放在了嘴中，不由臉色一變。

郭老雖然眼饞，但張老爺子沒說話，他也不好動筷子，忙咽了口唾沫對張老道：“我說老張啊，你能不能麻溜點。沒看著這邊等著嘛。”

張老爺子忙咽了肉塊，笑道：“你想吃，你不會自己夾啊。”

郭老爺子趕忙也夾了一塊肉，放進嘴中，用力嚼了幾下，猛的咽進了腹中，卻是道：“我說彩姑娘，咱這肉還有沒有？我可全包了啊。”

說著，他竟然像孩子一樣，直接把盤子端到了自己這邊，大吃起來。

張老爺子不由也急了，“我說老郭啊。這是我孫女兒給我的，你想吃，你讓你孫子去給你獵啊。”

看著兩個老爺子居然這樣，眾人不由目瞪口呆，星彩也是又好氣又好笑，“爺爺，郭爺爺，您二位別爭了，我準備了好多，人人都有份。”

郭老這才停住了，卻是孩子般問道：“乖女，真的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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